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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与人文”学术报告会
2007-12-10

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与科学技术史学术论坛  2007年第9  总第09

  20071123日, “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与科学技术史学术论坛”第十期,在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报告厅如期举行。本期的主讲人是军械工程学院贾玉树教授,他同时是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在读博士生。他报告的题目是《科学与人文》。此次论坛由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张培富教授主持并点评。来自校内外的教师、博士生、硕士生和其他人员参加了讨论。

 

贾玉树教授报告的主要内容

  科学与人文的关系问题是近年来出现的一个热点问题。这个题目说起来很大,不好把握。然而这样一个题目,又必须从大处说起,才能够说清楚。或许有些人认为,这个题目过于陈旧,已经讲了10年了,讲不出什么新东西来了。我可以告诉大家,不是这样的。事实上,科学与人文的关系问题在明朝就已经出现了。从明末传教士利玛窦把西方科学介绍到中国开始算起,这个题目已经断断续续地讨论了400多年而不只是10年。而且这样一个题目也总是常讲常新,因为其中所涉及的根本问题始终没有能够解决。在当前的全球化语境中再一次讨论这个题目,是因为其中交织和渗透着现代与传统、中国与西方、马克思主义与反马克思主义这样一些尖锐复杂和异常深刻的思想文化乃至政治斗争。这里我只是简要地讨论其中四个相关的问题。

  一、从人文说起

  近年来,鼓吹“人文”成为一种时尚,学者们言必称“人文精神”、“人文关怀”、“人文积淀”,甚至新建楼盘的广告语中也忘不了宣传自己的“人文环境”。然而究竟什么是人文,则很少有人关心。这样一种局面,自然是架不住形形色色的蒙昧主义纷纷在人文的旗帜下沉渣泛起。

  关于中西方人文传统之间的差别,我把它概括为这样四个方面:

  第一,中国的人文理想是圣贤,而西方的人文理想是自由。
  第二,中国人文教化利用经书,而西方人文教化依靠逻辑。
  第三,中国的人文资源是历史,而西方的人文资源是哲学。
  第四,中国人文价值尺度是善,而西方人文价值尺度是真。

  从总体上我们可以这样讲,中国的传统文化是伦理本位主义的,而古希腊以来的西方文化则是真理本位主义的。

  在世界上各个不同的民族之间确实存在着不同的价值规范,不同的民族对于真、善、美的理解和态度确实不同,这应当属于事物发展过程中的多样性的一面。然而世界上各个不同民族之间也存在一些共性,存在一些它们可以共同肯定的价值规范,这就是真、善、美三者之间的和谐统一。这里我们不妨简要地概括如下:

  第一是真理本位主义价值观。
  第二是伦理本位主义价值观。
  第三是审美本位主义价值观。

  由此可见,真、善、美这样一些基本的人文价值并不是专属于某一个民族的。在世界各个民族文化发展的源头,我们都拥有某些大体上相同的人文资源。从人文价值的这样一种统一性出发理解世界上各个不同民族之间存在的现实差异性,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这种差异并不是天然的和绝对的,并不构成某些人所谓中西方文化不可沟通的证据。相反,它们是历史的产物,是人类社会发展早期某种人文价值选择通过政治运作而产生的结果,是不同的民族在其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文而化之的结果。这种差异本身并不具备抗拒文化融合的合理性与合法性。

  二、科学也是一种人文形式

  在明确了人文之后,接下来我想告诉大家的是,科学也是一种人文形式。在这里,我主要讨论两个问题:其一,科学认识是人文教化的前提和基础;其二,科学首先是西方的哲人修心养性的一种生存方式。这里所谓的西方哲人,既包括传统的自然哲学家,也包括近代的科学家。科学作为生产力是后来才出现的事情,具体说来,是19世纪后期才开始的事情。

  现代科学是西方真理本位主义文化持续发展的一种必然结果,也就是说,它是西方的人文理想和追求的产物。所以,西方的情况我们在这里就没有必要讲了。那么在中国,科学是不是就是非人文的呢?我认为不是。

  我们不能不说科学探索是人文教化的前提和基础。没有科学奠基的人文是虚妄的。在中国也是一样的。

  我们从近代以来一些杰出的科学家身上也能够强烈地感受到这样一种“君子不器”的泰勒斯精神。哥白尼是近代科学的先驱。那么他创立的日心说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呢?实际上,哥白尼心里很清楚,这样的东西不仅不可能给他带来好处,反倒是有可能带给他一场灾难。所以,哥白尼直到去世之前才公布了自己的理论。好在西方人不兴搞株连,不然的话,他就是到死也不敢公布他的这种理论。事实上,科学从古希腊开始就不是为了实用的。就是牛顿著名的万有引力定律,在当时又能有什么用处呢?道尔顿的原子论、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也是一样的。达尔文生物进化论因为得罪了基督教,至今还在被基督徒臭骂。直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当时也还是看不出它能够有什么用。

  然而辩证法认为,无用之用是为大用。事实上,正是这样一批投身于无用之用的人开创了现代科学。反过来,在中国极端功利主义的权谋社会中,人们喜欢的是诸葛亮那样的阴谋家。实际上,所谓中国的智慧,强者用于运筹帷幄,弱者用于明哲保身。这是一种典型的丛林智慧。在这些智慧的中国人看来,哥白尼、伽利略、开普勒这样一些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看不住的人,自然是属于弱智。不过科学的昌盛、西方的强大,使得这些人只能把这样一种评价施加给自己的同胞。其实牛顿和爱因斯坦等西方的绝大多数科学家也都是这样一种人,只是时代的不同、机遇的不同,有些人比较幸运而已。那么,既然没有用,科学家为什么还要投身于科学探索?这里就涉及到科学背后的真理本位主义文化问题。我们说,科学在西方首先是哲学家和科学家修心养性的一种生存方式,是不是这样呢? 

  三、传统文化始终在误读和曲解科学

  从明末西方科学进入中国以来,中国人关于科学的理解就始终是在技术与玄学之间摆动。一些人把科学看成技术,另一些人则把科学看成玄学;一段时期把科学看成技术,另一段时期则把科学看成玄学。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科学很少被作为科学获得正确的理解,其真理本位主义的人文精神始终在被文化人有意无意地遮蔽着。所以在这里,我主要想强调两点:其一是科学不是技术;其二是科学也不是、或者说更不是玄学。

  让我们先来看看科学为什么不是技术。

特征

门类

动机

活动

结果

性质


科学

内在冲动

探索和发现

科学理论

认识世界


技术

外部需求

发明与创新

技术产品

改造世界

  第一,科学探索的动机根源于人的心灵内部,通常是好奇心和兴趣内在地驱动着科学家的科学探索。一个人的精神中倘若缺乏这样的心理品质是不可能取得科学成就的;而技术活动的动机则是外在的,它来源于生产实践的社会性需要。

  第二,科学活动是探索和发现,而技术活动是发明和创造。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呢?一般来说,要想探索和发现,世界上就必须存在一个被探索和发现的对象。这个对象先在于科学活动过程;而发明和创造则不存在这样的问题。相反,正是人类的发明和创造这样一种实践活动生产出了技术产品这样一种自然界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第三,科学活动的最终结果是要建构科学理论,它是创造性思维的产物,表现为一系列的论文、图表和数学公式等;而技术活动则最终必须生产出可供实用的物质性产品。

  第四,从这两大门类的性质来看,科学是认识世界,技术则是改造世界,其间有质的差别。

  下面让我们再来看看科学为什么也不是玄学。

特征

门类

概念

判断

推理

理论


科学

明确定义的

有事实根据的

合乎逻辑的

可以检验的


玄学

模糊不清的

直觉感悟到

直观想象的

不可以检验的

  第一,科学概念是有明确定义的,自然科学中的任何一个概念都必须具有非常明确的定义;而玄学中所出现的任何说法都无一例外地没有、也不可能具有明确的定义。

  第二,科学中的任何一个判断都是有事实依据的,比如说人类的历史有多长?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寻求考古学方面的证据。然而玄学中的所有东西都不需要任何客观化的证据,你只要感悟到了,就可以说。这是所有的玄学判断的一个共同特征。玄学家显然是还没有意识到感觉和直觉的欺骗性问题。

  第三,科学推理必须合乎逻辑,数学推演也是一种逻辑推理。表面上看,玄学中也有推理。

  第四,科学理论是可以检验的,然而玄学就不是这样的。比如说中医,就是这样一种东西,它所说的诸如经络、脏腑、气血和阴阳之类的东西,都是不可检验的。

  四、让科学的人文精神在中国大地上发扬光大

  中国是一个具有2000多年封建思想文化的传统社会。由于儒家伦理本位主义价值观念的影响,封建社会意识形态的根深蒂固,科学精神在这里始终是寸步难行,现代思想文化启蒙的步履超乎相像的艰难。随着当前社会转型时期利益关系的无规则调整和各种社会矛盾的加深,形形色色的蒙昧主义开始浮出水面。所以在这里,我想提请大家警惕现代蒙昧主义。

  那么什么是蒙昧主义呢?简单说来,就是提倡无知,反对社会进步。蒙昧主义的总体特征是反理性。现代蒙昧主义则具体地表现为反科学。详细说来,在时间维度上崇尚复古,表现为反现代;在空间维度上主张封闭,表现为反全球化。

  反现代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第一是反科学。
  第二是反民主。
  第三是反法治。

  反全球化主要表现为极端的民族主义与狭隘的爱国主义。

  现代蒙昧主义的一个共同纲领是反科学主义。目前中国的反科学主义主要包括四路大军:

  第一路是中国古老的神秘主义的追随者,他们是国内形形色色伪科学的炮制者。
  第二路是形形色色宗教神学的痴迷者。
  第三路是中国的儒教原教旨主义者。
  第四路是形形色色的自觉或不自觉的反马克思主义者。

  关于科学与人文的关系,目前主要存在着两类三种不同的理解:

  第一类是科学与人文内在统一论。这种观点认为,科学本身已经内在地包含了自己的人文理想和人文追求,科学精神是人文精神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现代社会所需要的人文不能够脱离科学而存在。我们再也不能容忍那种把实事求是扔在一边空洞的人文继续泛滥了。马克思主义就是这样一种内在统一论,我在这里所讲的也是这样一种理解。

  第二类是外在融合论,这种观点认为,科学只是一种没有人文关怀的工具理性,我们必须从外部给它注入一种人文精神。中外的文化保守主义都属于这一类。在这一类里面又包括两种:西方的文化保守主义主张把基督教的人文精神注入科学。在它们看来,科学本来就是基督教文化的产物。近年来基督教在国内的传播非常迅速,一些高等院校的所谓文化基督徒大都是这样一种观点。他们认为,要完整的接受西方科学,就必须把西方的基督教文化引进中国;而与此同时,中国的文化保守主义主张把中国传统的人文精神注入科学。最近两年,这两种文化思潮在科学与人文问题上的斗争非常激烈,以致于去年还出现了10博士联名倡议国人抵制中国人过圣诞节的事件,今年干脆直接出现了所谓复兴“东方科学”的说法。不过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倒似乎显得相当得超脱。

  最后,我想特别强调一下科学精神、从而也是真正的人文精神的核心的和不可或缺的三个重要方面,这就是“怀疑”、“求实”和“批判”。它们都是中国传统文化极为稀缺的人文资源。“怀疑”是笛卡尔哲学的精华,“求实”是培根哲学的精华,“批判”是康德哲学的精华,这些珍贵的精神品格共同构成了科学精神的核心内容。它们都是西方哲学留给我们现代社会的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是现代社会最重要的人文理念,是封建迷信的克星,也是现代人在信息高度污染的现代社会中生存和发展所必须具备的精神品质。如果再进一步概括一下,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实事求是”,它是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路线。这几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然而,也正是因为难,它才更值得我们去追求,才能够让我们的科学人生放射出耀眼的人文之光。

●讨论主要内容

  报告结束后,主评人张培富教授进行了点评。他认为这是一场具有相当深度和广度的报告,贾玉树教授从高层次探析了科学与人文的现象,扩展了我们的视野。贾玉树教授的观点很明确,他的观点代表了我国当今科学技术哲学界的主流观点,例如反对文化保守主义,坚持文化理性主义;坚持科学文化,反对反科学文化;赞同新文化的观点等等。在科学和人文同时受到关注的大背景下,我们这样的专业应该有怎样的观点,今天的报告可以深入浅出地给我们以影响。

  ▲接着张培富教授进行了提问:你提到杨振宁教授是文化保守主义的长期盟友,为什么在那种特殊的时间下杨振宁教授把“周易”推到了科学的对立面,其中可以反映出什么样的背景?贾玉树教授回答说:一方面和这几年的文化热有关,另一方面杨振宁教授是一个科学家,长期生活在西方,虽然被文化保守主义拉为盟友,但是毕竟是两个阵营的人,所以他对周易的看法应该是一个学科学的人的最基本的看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由研究生问到:如何看待历史传统文化问题,例如您的观点是赞成反对文化保守主义,而我的观点是应该站在一个科学的中立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个问题,例如中医的问题,艺术或者自由的问题。贾玉树教授的回答说:20世纪20年代的保守主义认为旧医就是中医,科学医学就是西医,在当时他们是带有政治目的去宣扬这种观点。而实际上我们说中医是一种社会现象,不是一种自然现象,如果西医有一种更好的方法去解决问题,我们为什么不采用西医呢?并且张功耀教授的观点只是让中医退回民间,而不是取消中西,所以只是提法上的问题。关于自由的问题,在中国凡是具有自由精神的人,都会受到当时文化的压制。中国历史上所有有成就的人,在当时都是在反文化的立场上用血汗换来的,所以说中国并不是没有自由。

  ▲张培富教授接着问:中国传统文化中有没有可以继承的东西?贾玉树教授的回答:肯定是有的,例如“真、善、美”这样的东西就应该继承。所以说弘扬中国的传统文化并没有错,而具体应该弘扬什么样的文化这是关键。我认为应该弘扬的是中国早期的真理本位主义,而且并不是说什么时期都应该弘扬真理本位主义,应该与社会的发展相结合。张培富教授紧接着问:那么是不是我们可以换句话说,与西方文化对接的我们就要弘扬,而反之我们就应该摒弃呢?贾玉树教授继续回答:那肯定不是,应该说与全球化对接的,与科学技术对接的,与我们所谓未来对接的,我们就应该弘扬。

  ▲最后张培富教授让贾玉树教授做最后的总结并提问,从科学产生之后,一直都存在着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对立,您是怎样看待这个问题的?贾玉树教授的总结为:一种符合现代社会的人文必定是能包含和体现了现代科学的人文;任何把科学拒之门外的人文都是邪恶的人文。

  此次论坛在热烈的讨论气氛中圆满结束。

 

(杨鸽 供稿)